转眼到暮春,又是一年料峭春风吹梦醒的时节,本来已经逐渐回暖的天气被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从中截断。奔走于世俗的人们啊,忙碌的时候全然顾不上看一眼这美轮美奂的天地万物,只有在闲暇时才得以驻足,暂时停下匆匆的脚步,听风看雨,看窗户外面布满天空绵密成线的雨水扑簌簌铺满整个院落。
值此时刻,一方小桌,一壶醇酒,一枚浅杯,一碟小菜,自斟自酌,自饮自醉,自嗟自叹,自得其乐,恍然间便已情笼四宇,神游八极,自成天地,堪称人间绝妙!试问饮酒诸君:人间至乐孰能于此比肩媲美?我先暂凭杯酒姑妄言之:绝无仅有!
是的,寒意弥漫时,酒是绝无仅有的陪伴;寂寞萧索时,酒是绝无仅有的佳侣。忽然心生天地广阔独我踽踽时,它是一张缓解冷清的良方;万籁俱寂、万般无奈、万方无措时,它是一剂消弭寂寥的良药。古人曾有词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宋·蒋捷《虞美人·听雨》)一片短词道尽人生苦短,人世苦寒,其中的寂寞无处诉说,寥落无人可堪共语可以引起绝大度数人的共鸣。今人戴望舒也曾说:“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满满的寂寥与失落。但是,要我说的话,听雨,就应该饮酒!寒日饮酒,有细雨穿密林、打乌篷,有劲风拂江面、过草尖,有烈酒灼胸怀、消愁绪,岂不快哉!
酒似乎一直都站在寒冷的对立面,而且是全方位的。无论是春寒料峭裹挟着的寒雨寒风寒气寒霜,还是那些暗藏于人际交往中的阴冷阴险阴暗阴谋,只要端起酒杯,只要烈酒入喉,在那一刻、那一杯酒中,所有的这些都会变淡,都会自然而然地缠上丝丝暖意。只要有些事情还能在酒桌上展开对话、试探、交锋,那就意味着事情还没有到无法回转的时候,酒便是用来制造缓冲地带的先遣军;只要那桌上的酒客还愿意举起手中的酒杯相碰,就说明他、他们还想再尝试着进行沟通、了解、缓和,酒便是那传递有无、送信回传的使者。
只要还有酒,只要还愿意举起酒杯,人生便还有很多美好值得我们期待,等待着我们去采撷、去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