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质,小口,细颈,深腹,尖底,腹偏下部置一对环形器耳,腹中上部拍印斜向绳纹,这就是小口尖底瓶,仰韶文化最为经典的彩陶器具之一。
小口尖底瓶,究竟作何用处?
历史真相的还原,有赖于考古出土的文物、文献记载,甚至意识形态的参与。
小口尖底瓶里,有酒!2021年,在河南仰韶村遗址第四次考古发掘成果中显示,仰韶时期尖底瓶里有谷物发酵酒和曲酒等物,自此,小口尖底瓶实为酒器的真相终于得到了实锤。
其后,随着研究的推进,大量的事实表明——小口尖底瓶,酿出了中国第一瓶谷物粮食酒!
为何是第一?
小口尖底瓶,中国第一酿酒器
目前考古发现,仰韶文化遗址中,小口尖底瓶分布范围广,西起甘青地区,东达郑洛地区,北至长城沿线,最南可抵四川北部和湖北北部;延续时间长,贯穿整个仰韶文化时期;数量众多,在已发掘的仰韶文化遗址中普遍出土。
任何一种事物的兴起必定经历过发展演变的过程。而在小口尖底瓶长达两千多年的发展演变中,又可见其被广泛使用且不断改进,直至成为一种象征符号的历程。
·造型演变
自1921年在河南渑池县仰韶村发现仰韶遗址以来,历经百年时间,目前在全国各地发现有仰韶文化遗址5000余处,发掘或试掘过的遗址200多处,在这些遗址出土的器物中,小口尖底瓶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器具。尽管各处遗址出土的小口尖底瓶大小、形态不尽相同,但基本保有小口、尖底、鼓腹的特征。
小口尖底瓶早期为短颈、直口,中期为短颈、重唇口,晚期为长颈、喇叭口。器身形状则由粗矮状演变为细高状。
中型和大型尖底瓶和小口尖底瓶出现的年代相差无几,仰韶中晚期常见大型无耳尖底瓶,后期逐渐演变为喇叭口平底瓶,一直延续到龙山文化时期。
·酿酒配套工具
对于酿酒的起源,考古界众说纷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探索酿酒的源头,从酿酒工具入手是一个重要的角度。小口尖底瓶为酿酒器具这一观点已经得到了科学实证,而在仰韶文化遗址中还发现了陶漏斗器,考古工作者在河南陕县庙底沟仰韶文化遗址、陕西宝鸡福临堡仰韶文化遗址和吉林农安县元宝沟遗址等均发现过陶漏斗器,漏斗的口径约3厘米,恰好插入小口尖底瓶的口内。经研究,这类陶器很可能是向小口尖底瓶内灌注酒汁的用具。
·甲骨卜辞
造字法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而象形是最直接又最古老的造字法,大多来自先民对自然界事物的观察、摹画。而在我国现存最早的成熟汉字甲骨文中,“酒”字的“酉”部,就是尖底瓶的象形。与“酒”字类似,“尊”“奠”“醴”等字都有尖底瓶的身影。
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源于其适应了特定时代背景下人们的需要。仰韶先民在发现腐烂的果实发酵成果酒的自然现象后,尝试用谷物酿酒。在漫长的实践和艰苦的摸索中,为满足谷物酿酒所需条件,创造性地制造出小口尖底瓶这一酿酒器,并配以相应的酿酒工具。小口尖底瓶作为专门的酿酒器、盛酒器,随着人口的流动被带往周边地区,跨山越海,渗透到仰韶先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得小口尖底瓶作为酿酒的典型器具成为传统被固定下来,形态也随着功能的升级而发生变化。直至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规则制度应运而生,“无酒不成礼”,酒成为“礼”的象征元素,而小口尖底瓶也被作为酒的具象演变成文字“酒”“尊”“奠”等字流传后世。
为何是谷物粮食酒?
小口尖底瓶,酿出中国第一瓶谷物粮食酒
从考古发现以及文献记载来看,我国酿酒最早始于谷物酿酒。谷物是酿酒的主要原料之一,这与新石器时代中原地区的环境较易适合粟、稷等谷物生长有关。除此之外,粮食酒的酿造不是一蹴而就的,而需要具备多种物质条件。
酿酒需有一定的农业生产为前提。正如《淮南子·说林训》所指:“清醠之美,始于耒耜。”仰韶文化时期,人们的生产力得到提高,这可从两方面得以佐证,其一,仰韶文化遗址中发现大量的仓窑区,里面残留的农作物多数为粟,证明生活在这一时期的人们从事定居生活,有富余的粮食,且以粟作为主要的粮食作物;其二,遗址中还出土了大量的收获工具,如打制和磨制的石刀和陶刀等。
酿酒需要必备的粮食原料。考古研究发现,仰韶文化时期黄河流域的广大地区,就已种植有丰富的农作物资料,如上世纪70年代,河南省新郑县裴李岗遗址发现少量炭化粟类谷物;上世纪80年代,甘肃省秦安县大地湾一期文化灰坑发现炭化植物种子稷。这表明仰韶文化时期,人们已经广泛种植粟、稷等多种粮食作物。
酿酒需要必具的曲糵。曲糵起源于天然存在而完成于人工合成。曲糵的发现是偶然与必然的结合。必然性在于仰韶时期的人们已经具备酿酒的条件,如多余的粮食、大量使用的陶器、聚落生活的需要等。偶然性在于其发现谷物经雨淋或久藏迂湿之后,发霉使得曲霉菌在其中大量繁殖,从而制造出酒曲,而发芽的谷物可以经淀粉酶转化为糖,古人在生活实践中发现这一现象并加以利用,这就为谷物发酵酿酒制造了条件。
可以想见,在生活安定、衣食富足之后,人们对饮食有了更高的追求。于是,他们在持续的观察中发现有着不同于五味的味道之物——谷物酒。之后,经过反复的生产实践,制作了专门用于酿酒的器具——小口尖底瓶,以及曲糵。有了工具、酿酒必备的物质条件,加以时间的洗礼,最终酿成了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瓶谷物粮食酒。
对此,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7000多年前,仰韶先民们使用的小口尖底瓶,装着中国第一瓶谷物粮食酒。
从被创造出来,广泛用于酿酒、贮酒、盛酒,到成为礼器,用于祭祀天地、敬奉祖先,再到以象形造字刻入甲骨卜辞,以“尊”的形式载入史册,流传至今,无一不说明,作为仰韶先民的智慧结晶,小口尖底瓶,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展现出无穷的生命力和强大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