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饮酒的时候,酒在杯中,酒气在酒客周身环绕,酒意却是可以随风而上升腾于天地之间,乃至跨越山河、穿越时空。酒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它不是必然出现于每一次饮酒之后:有时虽然喝的大杯大盏、淋漓酣畅,看似兴致极高,但酒意实际上却是寥寥;有时虽然都没有饮酒,但却可能会因为内心生发或者外界引发的某种情绪和心境的酝酿、发酵,使得滴酒未沾的“酒客”就那样恍恍然独自陷入某种沉醉,于是就会出现:杯中无酒、口中无酒,心中酒意却勃然的情况。
酒意深厚时,会融入个人的气质风格之中,成为一种性情。恰如明朝文人张岱所言:“人无癖不可交也,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陶庵梦忆》)而且在诸多的“癖好”“瑕疵”之中,饮酒当属第一等。饮酒是最能显现真情、真性、真气的一件事情,即便是那些时常带着假面的“伪君子”,也很难在烈酒的催发下保持那一层虚伪的假面。饮酒时的那种洒脱、不拘与自然会在长时间的习惯保持下融入酒客的精神之中,内化则为气质、品格,外显则为性情、言谈。
酒意如风,常伴吾身。故而酒客多为潇洒客。在酒的浇灌滋润下,酒客会养成某些脱俗的气质或者展现出一种超凡的言行,此种内含的气质和外显的言行不仅与彼时当世截然殊类,而且会与他们的日常言行都有些不同。
有酒的参与,有酒意的熏染,我们会看到一个酒客的两种状态、两幅样貌。在这里我们试举一例,如《大人先生传》和《世说新语》中记载的诸多故事都有记述魏晋名士、酒客阮籍的为人、处事事例,但是相比于《大人先生传》中记载的寥寥与浅平,《世说新语》中写到的酒意蒸腾的阮籍简直是另外一副潇洒自如的形象。尤其是其中有一句简短的:“步兵校尉缺,厨中有贮酒数百斛,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一直不愿意入朝为官的阮籍在偶然有一次听说步兵校尉官邸之中藏有百斛酒,为了有酒喝,这位在司马氏皇室看来一直是坚持“不合作”抵抗的“顽固分子”竟然主动去求官,想要当这个步兵校尉。在今日看来,即便是隔着广阔的时空,我们仍然能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字中看到那位还未饮酒便浑身酒意的“阮步兵”在纸面上一副慵懒而畅快的样子。
酒意如风啊,让我们迎着西面八方的风,将这一口浓郁的酒意倒入口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