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千载,余韵悠悠。酒是传奇故事里的风味添加剂,也是那些有趣故事中风采各异的名士们最醒目的注脚。谈名士不可无酒,就如同我们在品尝一盘滋味绝佳的饺子的时候桌上不可能没有醋一样。当然,那些曾经在历史的某一阶段中叱咤风云、乃至搅动天下大势棋局的名士们精彩纷呈的一生中,酒可能只是一个很小的配角,一个容易产生狭隘观感的小视角,但是我们尽可以放大自己的嗅觉,追随着那一缕来自千载之前的酒香,神游时空,魂穿千年,将自己沉浸于酒杯之中,在醉眼惺忪之间看到那些长歌举杯酹江月的风流名士,看到他们或平平无奇、或旷世奇绝的名士风流,也算是一种独特的酒趣吧。
酒,是风流名士们一生浓墨重彩的书页上一枚绝佳的注脚,他们或许是金戈铁马,横行百万军中的名将,或许是朝堂之上纵横捭阖、只手遮天的权臣,又或许是殚精竭虑高瞻远瞩的清流文人,但在酒杯之中,在他们选择了一醉方休的时候,他们就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酒徒,他们是真的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酒徒。这其实是有些割裂的,因为现实和历史裹挟着世事的洪流,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一位名士在生前如何才能称得上是名士呢?恐怕是少不了酒杯,少不了酒的。魏晋名士大多嗜酒,如周顗,“以雅望获海内盛名,后颇以酒失,为仆射,略无醒日,时人号为‘三日仆射’。……顗在中朝时,能饮酒一石,及过江,虽日醉,每称无对。偶有旧对从北来,顗遇之欣然,乃出酒二石共饮,各大醉。及顗醒,使视客,已腐胁而死。”(《晋书·周顗传》)周顗以雅望而享盛名,受海内人士敬慕,后经常因酒而出现过失,任仆射之时,酒醒的时候就不多,当时人们把他称作“三日仆射”。在东渡之前,周顗饮酒有一石之量,东渡之后偶然一次有过去饮酒的对手从江北来,周顗遇到后非常高兴,于是拿出两石酒二人对饮,双双大醉。周顗酒醒后,那位客人已腐肋而死。
一位名士在死后如何才能算得上是名士呢?大抵是需要酒来为他的悲壮喷上一口辣烈的气息,周顗便是如此。这位性格孤高的奇人,其生也坦荡磊落,其死也旷世奇绝。当王敦举兵造反时,元帝司马睿打算将王氏一族满门抄斩,王导带着族人去请罪,正好在门口看到要去朝见晋元帝的周顗。两人平日里关系很好,王导就拉着周顗的袖子说:“伯仁,我们家这几百口性命就全靠你了”。周顗甩开袖子就冲进去了。周顗入宫后向元帝进言,请皇帝决不可错杀忠良,元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这些是王导不知道的,直到王敦兵入建康,王敦问王导:周顗这个人是否可用。王导因为误解了周顗的苦心,所以默不作声。王敦于是将周顗杀死。在王敦之乱平定后,王导看到了当年周顗上书营救自己的折子,痛哭流涕,回来之后对他的儿子们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饮酒,自在。越名教而任自由,醉酒于山林而不计生死,这是古之风流名士,尤其是魏晋风流人物的一大特征,他们在寻遍人间无果之后,选择了将自己的信念、性情、性命托付于酒杯,用那一纯净的酒液、用那一枚琳琅的酒杯给自己的一生画上最后的句号,也算是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