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酝一缸开,新知万里来。”酒是初酿,友是初识,以初酿新酒来接待刚刚认识的朋友,这看似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但背后隐藏的却是一个满是谎言的、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是一场围绕着酒展开,但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相遇。这则发生在历史上的真实故事牵连甚广,谋局者是唐太宗李世民和当朝宰相房玄龄,布局者是当朝的监察御史、梁元帝的曾孙萧翼,入局者则是高僧辩才和尚,也是文章开篇这句诗的作者。而众人所谋之物正是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所写的那一幅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
唐太宗酷爱王羲之的字,但是搜罗天下也没有找到《兰亭集序》,后来听说《兰亭集序》的真本在辩才和尚的手里(《兰亭集序》由王羲之的后世子孙收藏,后传至其七世孙智永和尚,智永圆寂后,又传与弟子辨才和尚)。于是他直接召见辨才,可是辨才却说见过此物,但不知下落。唐太宗苦思冥想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便召见群臣听取意见,当时还是尚书仆射的房玄龄举荐了萧翼。
史书记载:“太宗时,命为监察御史。充使取羲之《兰亭序》真迹于越僧辨才。翼初作北人南游,一见款密留宿,设酒酣乐,探韵赋诗。既而以术取其书以归。”萧翼扮作书生模样,跟随商船到了辩才和尚所在的山阴永欣寺。在太阳快落山时进寺,一边装模作样地观看寺庙中的壁画,一边往辩才和尚所在的禅院走去。果然如计划所料,遇到了辩才和尚,辩才和尚见萧翼其人气度不凡便邀请他喝茶。二人越聊越投机,下棋抚琴,谈天论地,评文述史,探讨书法,都觉得相见恨晚。辩才和尚逐渐起了疑心,便在酒后赋诗一首来试探萧翼。
这便是《设缸面酒款萧翼》一诗:“初酝一缸开,新知万里来。披云同落寞,步月共裴回。夜久孤琴思,风长旅雁哀。非君有秘术,谁照不然灰。”萧翼为了打消辩才的疑虑,当场也和了一首诗:“初次相逢度良宵,承蒙大师盛情招。如今一见如旧友,天南地北不为遥。酒渣倾去又上浮,心如琴弦已调好。谁人怜惜失群雁,经受狂风受煎熬。”
这一场暮色中相遇,醇酒中相识的结果便是在萧翼和辩才和尚的一次书法探讨雅集中,萧翼趁辩才和尚不注意直接将真本《兰亭集序》偷出,并禀明唐太宗。萧翼因此立功,被升任为员外郎并赐以金银宝物,而辩才和尚则是因为骤然的惊吓和深重的懊恼,在事件发生的一年后便圆寂。
现在回头看,这句“初酝一缸开,新知万里来。”倒是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了。我辈爱酒之人立身于世一定要牢记:酒中切不可欺心,万不能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