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28日,一场会议后,陈星国走上自己的汽车,随后,车内传来了一声枪声,陈星国用一把54式手枪对准自己的右太阳穴开枪自杀,时年47岁。
在距赤水河六七十公尺高的半山腰上,依着山势,坐落着四间小土房。圆木支架,青瓦盖顶,房子弯弯曲曲,屋檐不及人高,宽不过二十尺,最窄处仅两尺左右。
1969年,当18岁的陈星国沿着笔陡的十多级石阶第一次走进这里时,眼前的景象与十年前并无两样,与其说是酒厂,不如说是作坊。当初,一个回乡知青和三个农民,在这里酿造玉米白酒,他们不会想到会在贵州省首先试制成功泸型浓香白酒习水大曲。同样作为回乡知青的陈星国也不会想到,这个从干部到员工只有十来人,年产普通白酒100来吨的小酒厂,将会是他传奇人生的起点,也是终点。
短短的几年时间,他入了党,当上了车间主任,甚至24岁时,就已经是生产股股长,指挥全厂生产,而到1982年,陈星国已成为厂长。
陈星国的急速窜升,引来众多非议,而他曾经的婚外情更是备受指责。“我将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而且始终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陈星国面对非议也不解释,只是如此自我评价。此时的他也无暇他顾,从1968年到1979年,习水酒厂已连续10年亏损。
生在山沟里,长在大山中的陈星国,开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陈星国在厂内打破大锅饭,不搞平均主义;在车间实行承包制,能者居之;在科室实行考核制,多劳多得。“我们不养懒人,谁干得多就拿得多,不管大官小官,一律量才使用”。在酒厂,任命书不以组织的名义签发,而以其个人名义签发。如:我任命某某担任某某,陈星国。
陈星国签发“厂长令”,研制酱香型新产品,1988年产品获国家商业部第三届评酒会金爵奖。在政府包销的时代,为打开产品销路,在别人还在掂量报纸和电视广告哪个更划算时,陈星国别出心裁在广州秋季交易会上做了一个专家品酒会,冠名“宴会专用酒”,又大张旗鼓牵手人民日报开新闻发布会,进行西藏行、新疆行等大活动。
在工人出身、背过酒糟的陈星国领导下,习酒厂第一年即扭亏为盈,酒厂发展蒸蒸日上。当时的习酒不仅生产技术拔群,同时也是最早有宣传意识的白酒企业,营销理念领先同行十年。
1988年,国家政策突变,放开了名酒价格,并调高名优酒计税基价,限制集团购买,这让过去90%靠集团购买的名优酒几乎断了销路,白酒行业迎来了普遍的萧条。四川上万家酒厂有4000多家“关停并转”,曾经的白酒龙头泸州老窖更是遇到“40年来从未遇到过的困难”,销量仅100吨。
习酒厂却逆风飞扬,迎来高速发展。1991年,习酒全厂占地面积已达63万平方米,有生产车间35个,辅助车间14个,固定资产近1亿元。昔日破败的小作坊,已成洋洋“十里酒城”。习酒实现销售收入16004万元,利税从1983年的184万元增至3600万, 产量也从1981年的500吨猛增至13200吨 , 成为全国最大的酱香型酒生产企业。而同时期的茅台,产量也仅仅只有2000吨。
习酒一时风光无二,陈星国也一跃成为明星企业家,各种奖项与名誉纷至沓来。而更大的争议也随之而来。
当贵州大街小巷挂满横幅“习酒总经理陈星国向贵阳人民问好”,有人指责陈星国“哗众取宠”, “花160万来拍为自己竖碑立传的电视剧,不知天高地厚”。大把大把的钞票,如流水般从陈星国手里流出去,更有人怀疑其经济问题,甚至到了前脚把奖拿回厂里, 县里组织的查帐小组,后脚就驻进了厂里。
陈星国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事情上,而是盯上了另一个更大的目标。
陈星国提出了一个大胆计划:在赤水河中游建立“百里中国名酒基地”,把从习酒到茅台镇之间50公里的河谷地带,建成以名优白酒生产为主,集科研、金融、旅游、种植、养殖等多元化、多层次的企业集团。并在山头上建一座直升飞机场,开辟一条新的空中航线。
按规划建成后,习酒厂将达到年产3万吨习水大曲、一万吨习酒的生产规模。预计投入资金4.5亿元,项目得到贵州省政府支持。
然而,先期的1.4亿元花完后,由于政策调整,行业整体萧条,银行后续资金无法到位,已完成土建的“百里酒城”项目不得不停止。习酒也随之陷入困境,每年数千万的利息,让企业背负沉重压力。到1997年,资产总额为5.8亿元的习酒,负债8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166%,拖欠职工工资数干万元。
为拯救习酒命运,贵州政府决定习酒厂走企业兼并之路。陈星国三顾三九集团,三九也造访习酒,双方签订了合作意向书。
贵州省委决定由贵州茅台酒厂兼并习酒厂。
1997年7月28日,茅台兼并习酒第一次筹备会在遵义市召开。参加完会议后,陈星国走上自己的汽车,随后,车内传来了一声枪声,陈星国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对于陈星国的死,坊间有很多不同的版本,对于自杀的原因,正如他生前一样,也充满了争议。习酒从一间小作坊,发展到一家全国闻名的大型企业;而陈星国,一个中学知青,崛起于阡陌之间,最后闻达于诸侯。虽然结局不完美,但足够精彩。
随着陈星国的陨落,习酒将会迎来新的时代,而中国白酒却已再无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