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一个人说出比利时历史上的三位名人,估计大多数人会想上半天还不一定说得出一二。但如果这个人喜欢喝精酿啤酒,让TA说出几款比利时啤酒的名字,那绝对是脱口而出的事情。
去年,趁着去德国参加亚太柏林周的机会,我曾专程前往比利时,放弃所有城市和景点,把六家Trappist修道院一一探访。每到一处,不仅酒好,风景也好,人也很好。今年,我又趁着去英国参加教育科技峰会的机会,重回比利时,当然,这一次还是因为啤酒。
布鲁塞尔
A La Mort Subite酒吧
布鲁塞尔大概是欧洲最乏味的首都,建筑大都大而无当,风景也乏善可陈,好在它有啤酒。
乘坐“欧洲之星”从伦敦到达布鲁塞尔时,已是傍晚时分。放下行李,直奔A La Mort Subite酒吧。这里是布鲁塞尔最知名的酒吧之一,就在大广场的附近。如果想要感受地道的比利时(城市)风格的酒吧,这里是必来之地。
比利时地处欧洲南部拉丁文明和北部日耳曼文明的分界地带,人们在餐厅用餐,用葡萄酒和啤酒佐餐都是很常见的,感觉啤酒在这里才受到了它应有的待遇。
和比利时的很多酒吧一样,A La Mort Subite也是一家餐吧,不是简餐,是可以吃正餐的地方,室内设计大方而优雅,前来用餐的顾客中不乏各界名流。时间关系,我们只从酒头上点了两款酒,慢慢品尝,算是给这又一次的比利时啤酒之旅做一些精神和胃口上的铺垫。
顺便说一句,这家酒吧1970年被比利时一家老酿酒厂收购,后者用酒吧的名字重新命名了自己的酒,国内的翻译成“毕比特”,算是比较常见的品牌。
Delirium酒吧
接着又去了另一家名为Delirium的酒吧,也在大广场附近。没错,就是“粉象”的名字,和酒厂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后来去荷兰,在阿姆斯特丹火车站还看到了它的分店。这家酒吧曾在2004年因为同时销售超过2000款啤酒而获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从店内面积看,其实它只能算是中等规模,看不出有那么多储备的样子;但它的酒水单着实惊人,厚达200页,完全是一本书的规模。前半部分,各种酒款按照字母表排列;后半部分,按照国别排列(国别“中国”项里只列了一款酒,能猜出来是哪一款吗?青岛,330cl,5.5欧…)。酒款实在太多,让人眼花缭乱,所以我干脆从字母A和Z里随机挑了两款。说老实话,口味相当一般。
但是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酒保居然可以很快地就找到这两款酒,开瓶倒给我(注意是开瓶,如果没有瓶子为证,就没有说服力了)。看来,酒怎么样另说,至少他们家的内部运营管理做得很不错。
不过,这家店实在太过嘈杂,一来人很多,二来音乐太吵,加上光线昏暗,如果纯粹为了品鉴,我更愿意去A La Mort Subite。
Cantillon(康帝隆)
推开木门进去,室内看上去像一间乡村小酒吧加上一间酿酒小作坊的结合体。
当天没有guided tour,一位白胡子大爷递上一份英文的简介,简要地介绍了一下酒厂的缘起,就让我们跟着指示牌上的数字自己溜达了。好在我对兰比克以及它的酿造工艺都比较熟悉,所以看看设备找找感觉也还行。
所谓的“兰比克博物馆”其实就是原来的酿酒坊,非常小,走一圈下来不过十几分钟。出口就是进门时的那个像乡村小酒吧一样的地方。
每个访客可以有两小杯酒品尝。第一杯是桶里陈了一年半的“年轻的”兰比克,酸度更高也更尖锐;第二杯要了它们家著名的“老樱桃”。兰比克这种酒,喜欢的人喜欢得要命,百喝不厌;不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得要命,一口都咽不下去。我属于前者,并不觉得酸,而享受它口味的纯正、霉香,以及由酸带来的口中泛起的甘甜的滋味。
在那位白胡子大爷做酒厂简介的时候,我问了他一个问题:“酒厂的门口就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大工地,而且酒厂地处布鲁塞尔市区,对兰比克酿造所需的天然菌群会有影响吗?”大爷很肯定地回答我“没有影响”,而且他们每年还会找大学里的科研人员来监测空气和土壤。对这个回答,我其实蛮有疑虑。毕竟菌群是看不见的,而那个工地却就在眼前。
Tasting room里负责打酒的也是一位大爷,态度冷漠,甚至有些傲慢。对顾客的询问都是几个简单的单词就打发了,但愿这只是因为语言的问题。但是他的态度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所以这家著名酒厂的酒我一瓶都没买就离开了(部分的原因是门口的那个工地)。
Oude Beersel(老贝尔赛)
这是另一家非常有名的兰比克酒厂,从布鲁塞尔开车往南30分钟即可到达。这家酒厂比Cantillon资格更老,2003年曾关闭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被现在的酿酒师买下,重新开业。
赶上了它们家当天唯一一场英文的guided tour,讲解的又是个大爷,英语说的不算很流利,后来才知道他是作为当地的志愿者客串的。好在老人家对厂子很熟,介绍得也很详细。所有的兰比克酒厂,面积都很小,设备和工艺也都一样,所以参观更多的是一种实地的感受。
看着那些堆放着的陈旧的橡木桶(最老的已经用了70年),结了蜘蛛网的厂房(兰比克因为自然发酵,为了保证菌群稳定,酿造环境尽量保持原状),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酸味霉味,很感慨:世界顶级的滋味需要的未必是顶级的科技,而是对时光的坚守,和对事业由衷的热爱。
在参观途中,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带着一个小男孩,两人各自搬了一箱酒出去。男童力气小,勉力抱着箱子走,男子微笑着鼓励。大爷告诉我们那名男子就是酿酒师——也就是本厂的老板,男孩是他的儿子。
和Cantillon一样,这里的参观也包括两杯酒。一杯也是“年轻的”兰比克,不过是在参观开始的时候就喝到了,配合着讲解的内容。另外又尝了它们家的老贵兹和老樱桃——这两款酒是兰比克酒厂的标配,必尝,感觉比Cantillon家的同款酒更柔和醇香。
参观完,买了六瓶酒带回,价格都在7-10欧左右,相比国内2-300元的价格,真是便宜了太多。还买了两个杯子,这是我们的一个习惯,参观了喜欢的酒厂就会带回它们的杯子作纪念。据大爷介绍,酒厂刚扩大了厂房面积,添置了一批橡木桶,产量有望提高一倍。
Drie Fonteinen(三泉)
这可不是意大利的那家Trappist修道院,它也是一家兰比克酒厂,离Oude Beersal酒厂开车大概5分钟。这家酒厂有一家同名的餐厅,在小镇教堂的边上,酒厂则在小镇的外围,外面看上去是一排平房,面积比前两家酒厂明显更大。
提前发了邮件询问当天有没有guided tour,工作人员的回复很有意思,告诉我当天没有tour,如果Armand有空的话,也许可以带我在厂里走一走。
等到了我才发现,Armand其实就是三泉的酿酒师和老板,回复我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是谁,看名字是位姑娘,而在tasting room和gift shop里忙前忙后的就是一位姑娘,很可能就是她。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世界知名的兰比克酒厂的人员规模是多么的小。
不过话说回来,酿酒规模不大的话,酿酒厂原本也不需要很多人。老贝尔赛的那位大爷告诉我他们酒厂除了总酿酒师(也就是老板)一共就俩全职员工,而且主要在冬春的酿酒季节才工作,其他时间有几个临时的帮手就足够了。
在这里喝了一杯,很喜欢,所以又买了三瓶,外加一个杯子。有意思的是,在这里遇到了刚刚和我们一起参观Oude Beersal的一个巴西人。对方笑着对我说:“看来你也是一个beer hunter啊!”这位兄台开着GoPro,边拍边说,葡萄牙语我听不懂,但看情形是在介绍酒厂。看来这位“啤酒猎人”够专业的,以此为业也说不定呢。在厂门口挥手告别,后来我们再也没遇到过。
Boon(波恩)
继续南行,来到第四家兰比克酒厂Boon。到了厂区小镇,空气中一股浓浓的马粪味,在微微细雨中并不难闻,反而增添了乡土的意蕴。
Boon的厂区比前几家都要大了很多,如果前几家更像是家庭作坊,这一家已经有点现代化工厂的样子了。家庭作坊周末照常开张,工厂可就不同了,当天是周六,厂里不上班,空无一人。
来到镇上的一间小酒馆里喝了两杯,点的当然是Boon家的酒,这款樱桃兰比克味道一般,像是介于老贵兹和林德曼之间的酒,勾兑果汁的味道明显。倒是酒馆的氛围更让我喜欢,都是镇上的居民,相互熟识,喝酒聊天打扑克,其乐融融。
酒馆外面是两队孩童在进行某种不知名的球赛。比赛结束,孩子们涌进酒馆,和他们的家人围坐一桌,好几个男童都拿起桌上的酒杯喝酒,大人们也不以为意。
当天原本还打算去Fantome(幽灵)酒厂,算算时间来不及,就直接驱车西行,离开了兰比克产区。
Blaugies(布劳吉)
Dupont(杜邦)
也是一家著名的塞松酒厂,到达小镇时,空气里满是麦芽的香气。和Boon一样,厂房已经有了现代化工厂的样子,而且周末它也不上班。因此我们只能去镇上的小酒馆里喝一杯,然后继续下一站。
Westvletren(西佛莱特伦)
对,就是酿造W12的那家修道院。去年我去过,今年顺路又去故地重游了一番。人还是一样多,不对,是更多了。因为天气好,庭院的外摆也坐满了人。有意思的是,放眼望去,老人家居多。
去年很幸运,在餐厅买到了一些W12。今年可没那么幸运了,只能8、10、12各点了一杯喝。天气极好,酒自不必说,心旷神怡。三杯下肚,有点微醺,不能马上开车,更有理由闲坐了许久,望远处的农田麦浪,看天空的蓝天白云。
Rodenbach(罗登巴赫)
因为休息地久了些,到达Rodenbach时完美错过了最后一次tour。整个小镇的空气里满是舒服的麦芽气息,而它的厂房也是目前拜访过的这些比利时酒厂里最大的一个。
虽然已经全厂下班,我们还是幸运地找到了一位展厅里的工作人员,后者听说我们想买几瓶酒带回去,就打电话问了餐厅。还好,餐厅还有人在,于是把我们领去,在那里买了三瓶酒加一个杯子。
虽然没能深入参观,但是仅仅是匆忙地看了看厂房和餐厅(同时也是展览厅),还是会对此地心生好感。本来Rodenbach家的法兰德斯棕艾就是我很喜欢的一类“酸啤”,而餐厅里挂着的酒厂历届管理者的大幅照片更是增添了一种打动人心的历史传承感。
Bruges(布鲁日)
布鲁日不是酒厂,是城市,是欧洲保存最好的中世纪样貌的城市之一,很值得前来小住欣赏。
Beer TJE的酒吧
当晚偶入一间名为Beer TJE的酒吧,氛围很好,酒款也多。
要了酒头上的一款Tilquin老贵兹,酒保打酒前提醒了一句“这是酸啤”,看来对外国人是不是能接受兰比克还不是很有把握。
在柜台上看到一本书,是英国“真艾运动”的一位积极分子写的一本介绍比利时啤酒和酒吧的书。我问酒保为什么会放在这里,他告诉我因为作者就是在这间酒吧里边喝酒边萌生了写这本书的念头。我说这本书还有卖的吗?酒保找了一圈,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本。我说那你卖给我吧。他说不行,这是签名本,就这么一本。我说你卖给我,这本书和这间酒吧将会被13亿中国读者知道。吧台边其他的几位顾客听的哈哈大笑,可惜酒保还是不为所动,把书抱在怀里说“这是我的灵魂。”
好吧,真爱如此。
布鲁日啤酒博物馆
德国慕尼黑有一家啤酒博物馆,上次去慕尼黑专程前往却没开门。布鲁日也有一家,还好,开门的。
馆内有啤酒的基本酿造流程展示,还有很多图片介绍了与啤酒有关的历史、文化、社会等方面的知识。
印象深刻的是Gruit(啤酒花普及之前添加在啤酒中的香料物质)中所含有的各种原料的气味比较。门票包括了两杯啤酒,我又点了兰比克,而酒保也同样提醒了一句“这是酸啤”。
嗯,我知道。
Kulminator酒吧
这是一间酒吧,ratebeer上排名世界第六位。去年我曾专程来安特卫普,就是为了来这家著名的酒吧,结果没开门,只好去杜威酒厂转了一圈。这次在安特卫普特意停留一晚,还好,开门的。没想到面积这么小,里面这么乱,各种旧报纸、废纸箱堵在本来就不大的空间里,而吧台上更是堆满了东西。这种状况并不让人不快,反而有一种街坊店的质朴和亲密感。
这对著名的老夫妻,老太太负责接单上酒,老大爷不出来招呼客人,只在吧台那里认真地写写画画,好像是在做数据整理的事情。想想两位老人已经这样经营了43年,真是感慨。
店内竖着的一块牌子上是当日的酒款,几乎都是高度数酒,还有几款帝国世涛和大麦酒。这些更适合冬天品饮的酒放在夏日时节销售,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招牌上的酒几乎全点了,一一品鉴,确是好酒。还有更多的酒在酒单上,虽然不如布鲁塞尔那家Delirium多,但也是厚厚一大本,老太太居然也是很快就可以找到顾客指定的酒款。
这一晚喝了个痛快。临打烊了才离开,买了两个杯子,和一瓶美奇乐为该店开业四十周年特酿的一款大麦酒,虽然价格比较高,但是很有意义。
以这晚的畅饮为标志,这又一次的比利时啤酒之旅也步入尾声,而我已经在想着明年什么时候再来。
作为尾声的尾声,我们继续前往荷兰,目的地只有一个:帝磨栏。
De Molen(帝磨栏)
世涛是我最喜爱的一类啤酒风味,尤其是帝国世涛。以酿造各种重口味酒出名的帝磨栏是我早就计划要去拜访的地方。
从阿姆斯特丹做火车到帝磨栏所在的小镇只需要1小时,下了车,出车站,走不到10分钟,就能看见帝磨栏标志性的风车出现在厂房和旁边的餐厅。遗憾的是,帝磨栏当天正在接待一个大型的私人group tour,估计人数近百人。帝磨栏平时的tour都需要预约,而且只有荷兰语的,没有英语。作为一家世界知名的酒厂,这一点也蛮奇怪(店内的工作人员其实英语都很好)。
不能参观,只能喝酒了。把酒单上当日有的酒几乎全喝了一遍,两个印象:1.他们家的酒卖得偏贵,一杯220毫升的酒价格比超市里卖的瓶啤还贵,完全没道理;2.他们家的低度数酒口味都不如重口味高度数的酒,看来被酒友戏称为“酱油厂”还是很有道理的。
Gift shop出人意料的小,更重要的是,周边产品出人意料的少,而且平庸。店里卖的酒不少,两个印象:1.陈列的一半的酒都是别人家的。问了工作人员,说是因为跟这些酒厂关系好,替它们展示。2.酒的保存状况不佳。只有两个冰柜,大多数的酒都是摆在架子上常温保存,而荷兰的夏日温度很高,日照很强。出于对帝磨栏的一贯喜爱,买了6瓶酒加一个杯子。
总之,走近了帝磨栏其实比较令人失望,还不如像以前那样远远地观望。
一个小插曲是在帝磨栏不远处,走路3分钟,路过了一个瓶子店,买的大多是荷兰本地酒。我问店主能不能推荐一款有趣少见的酒,店主毫不犹豫地推荐了架子上的一款,原来是他自己酿的。
店主跟我介绍说这款酒是“比利时酸啤+苏格兰甜艾尔+英式苦啤”的结合。我听了有点不以为然,但也不好打击老人家的积极性。回家打开了喝,发现味道居然很不错。
三种味道都可以清晰地识别,而又配合的很有层次。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在店里我问大爷怎么看帝磨栏,他说他们的酒不错,我的酒也很好。不过我比他们小太多了,他们一天的产量比我一个月的还多。我想起了一位国产精酿的酿酒师说过,他们酒厂一个月的装瓶量还比不上大厂一个小时的装瓶量。
看来,酒厂没有最小,只有更小。在那些小小的作坊里,潜藏着多少酿酒的高手,和多少的佳酿等待去发现!每念及此,怎不叫人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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